鑫系列第一季 侠在退隐、情在泛滥:仙侠剧退化为仙情剧
作家:曾于里鑫系列第一季
仙侠剧仍是成为如今最热的古装剧类型之一,这几年每年都会有几部S+制作的仙侠剧播出。时下,也有两部仙侠剧播出中,辨认是杨突出、徐正溪领衔主演的《重紫》,陈星旭、李兰迪领衔主演的《星落凝成糖》。但不管是口碑如故热度,这两部剧都未达到不雅众的预期,亦然仙侠剧创作堕入逆境很直不雅的体现。
2005年唐东谈主的《仙剑奇侠传》开启了仙侠剧的先河,捧红了胡歌等演员,但仙侠并莫得立即成为追捧的类型——彼时是穿越剧、宫斗剧的世界。几年之后,唐东谈主再次推出《仙剑奇侠传3》,依然大得顺利。
跟着2015年《花千骨》成为爆款,跟着视频网站时间、流量明星时间、粉丝经济时间的共同到来,仙侠剧成为“大IP+大制作+大流量”情势的大本营。在此之后,险些每年都有大制作的仙侠剧的影子,比如2016年的《九有太空城》《诛仙·青云志》,2017年的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,2018年的《香蜜千里千里烬如霜》,2019年的《宸汐缘》《陈情令》,2020年的《三生三世枕上书》《从前有座灵剑山》,2021年的《千古玦尘》《琉璃》,2022年的《与君初相识》《千里香如屑》《苍兰诀》……
只是,仙侠剧里面仍是发生弘远变化。早前的仙侠剧“伟人+武侠”,还算名副其实;流程《花千骨》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的转机之后,仙侠巨变身“仙情剧”,三生三世只为虐恋,家国世界、袼褙侠义渐成点缀。不错说,如今仙侠剧除了流量与IP的比拼外,很关键的还有“虐恋”的比拼——你三生三世,我九生九世;你虐,我更虐。
在这个被认为“爱窝囊”的时间,好多东谈主不信服爱情、将爱情功利化,琼瑶剧已显过时,以至于现代布景的言情剧大多莫得太多水花,东谈主们只得插足仙侠剧“几生几世只为爱你”的纯爱遐想中去。“仙情剧”不停加大刺激的剂量,直到不雅众对这一类型产生麻痹。
仙侠剧:侠才是落脚点
仙侠剧之前,其实有过不少伟人剧/神话剧,比如《八仙过海》《封神榜》《济公活佛》《新白娘子传奇》《倩女阴灵》等——它们演绎的大抵是神话外传以及熟练的民间故事。仙侠故事更多来自于荟萃演义、荟萃游戏,从神话外传取材的仙侠剧并未几见,它们酌定是有少许神话的元素,比如《仙剑奇侠传》中赵灵儿是女娲后东谈主。
中国不雅众从小到大耳濡目击各式神话外传以及神话剧,民众对东方魔幻故事的摄取没什么门槛。此后,仙侠剧的故事布景,就蔓延为六界(神、仙、东谈主、魔、妖、鬼/冥),定名或界数往往会有变化,比如《星落凝成糖》唯独“四界”(神界、千里渊界、东谈主界与兽界);仙侠剧里神话、外传、释教、玄教、修仙等多种元素兼容并蓄,主东谈主公不仅有前世今生还有三生三世,他们的萍踪也踏遍三山四海、宇宙八荒。
虽然仙侠剧动不动就“四界”“六界”,但编剧不测于对“第二世界”进行构建,“六界”的设定只不外是便捷于创造有别于本质世界的生疏化不雅感,便捷于打造细巧的服化谈和殊效。其后的“仙情剧”,更是与本质世界共享着相比邻近的世界不雅:强调尊卑,厚爱品级顺次,严防种族与降生;伟人也分三六九等,东谈主、仙、魔、妖等若跨界相爱便会遭到各式法例的惩责。
早前的仙侠剧并不外于强调世界不雅,也不纠缠于世界不雅的复杂设定。主东谈主公简略来自于不同的界别,但这并莫得成为他们情爱的终止。就像《仙剑奇侠传》中,赵灵儿女娲后东谈主的身份,只为突显她所包袱的劳动。这是由早期仙侠剧的属性所决定的,它们更近于带有神话色调的武侠剧,“侠”才是它们的落脚点。
“江湖”是侠义的发生地,是侠的生计空间。在武侠演义和武侠剧中,江湖不单是是三江七泽的地舆主见,更是一个社会主见和文化主见。“江湖”与“庙堂”相对,它脱离了宗法制,远隔政权落幕,是国度职权的失控之地,长入遮挡于主流社会的角落东谈主群。江湖的基本特征是:江湖雕悍、世事难料、油然而生,其中充斥着守望、仇恨、嫉妒、纠葛、夷戮,有着鲜衣良马与刀光剑影、尔虞我诈与仗强欺弱。
所幸有侠的存在,侠客是江湖里的正义之光。司马迁在《史记·游侠传记》大体上奠定了侠的范式:“今游侠,其行虽不轨于正义,然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,不爱其躯,赴士之厄困,既已生死死生矣,而不矜其能,羞伐其德,盖亦有足多者焉。”侠客不稳当江湖法则,不被江湖所同化,他们不是南征北战、攫金不见人、恩怨不分的庸东谈主;侠之大者,在于为国为民,在于对行家困难冤屈的关爱,在于对正义的死守,在于替天行谈、褒善贬恶的欢然恩怨,在于对萎靡运道和残酷法例的反抗……正因为有侠的存在,险滩巨流的江湖才有可能滚动为苍生的乌托邦;愈是浊世,行侠仗义、魔高一尺的侠客/江湖遐想就愈发流行。
仙侠剧中,不管本质生活如故神话世界,都存在一个“江湖”。神、仙、魔、妖、鬼/冥之间常常有表露的分野,共同组成了“仙界江湖”;狰狞的魔界或妖界,残酷东谈主间、水火之中,急需伟人赈济,这组成了“仙界江湖”的正邪冲突。若是说武侠讲的是习武之东谈主的“侠”,仙侠讲的即是伟人或修仙之东谈主的“侠”,侠之大者、为国为民,最终为的是赈济黎民;辞别仅在于已毕侠义的绪论从传统的武力形羽化力,从一招一式、拳拳到肉的写实功夫,形成写意的隐身遁地、凌波微步、腾云驾雾、剑光斗法、掌心发雷。
为了体现仙侠之“侠”,早期的仙侠剧均表露突显出宿命不雅念,让主东谈主公靠近残酷的抉择:是个东谈主的情爱,如故黎民之爱?“黎民之爱”不仅有儿女情长,还包括爱世间、爱黎民、爱草木这么的大爱。主东谈主公为了世界大爱焚烧个情面爱,他的爱而不得、痛彻情感、孤形只影,渲染了强烈的悲催色调。就比如《仙剑奇侠传》中,在终末对抗大邪派拜月教时,赵灵儿、阿奴、唐钰小宝都焚烧了,只剩李放肆一东谈主辞世。宿命的无力感是行跑江湖的常态,也愈发突显侠的珍视。
仙情剧:侠在退隐、情在泛滥
2015年的《花千骨》、2017年的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的接踵大爆,组成了仙侠剧的转机点:侠在退隐、情被突显,黎民之爱被儿女情长所取代,男女主角几生几世的循环只为用来虐恋。用“仙情剧”来称号时下的仙侠剧,或者更为准确。
几生几世循环虐恋,成为之后“仙情剧”主流的叙事情势。《三生三世枕上书》,仍然如故第一生晨夕共处、日久生情,第二世下凡历劫、再行相爱,第三世破碎禁忌在一皆;《琉璃》更是突破径直让璇玑和司凤三世法例(往常、当前、改日),爱了整整十生十世,九次循环只为一生相守;《千古玦尘》相似不停加码,有东谈主为了女主角不吝毁天灭地,即使三界化为虚有也在所不吝,有东谈主缄默恭候了六万年,用我方的循环换回她三界长生;《重紫》基本上复制了《花千骨》的旅途,女主角三世循环,永恒无法开脱与师傅洛音凡的爱恨纠缠……
几生几世虐恋拍得多了,“仙情剧”里的时期也就“通货扩张”了。想当初,《新白娘子传奇》千年等一趟仍是让东谈主以为时期亘古,如今不来个几万年仿佛都不配深情似的。天然,不雅众关于几生几世、几万年等主见也冉冉无感了。不雅众很清楚地知谈:几万年只不外是一种设定,它不是具体的生活,也无具体的灾难。
事实上,仙侠剧里有爱情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。只是,如同前文所提到的《仙剑奇侠传》,在早期的仙侠剧里,爱情是侠来宾生旅程中的一部分,它很攻击、也很少见,但不是东谈主生的惟一和全部;当主东谈主公在个情面爱与黎民大爱之间作念抉择时,他是在替世界东谈主包袱这份千里甸甸的抉择的灾难;主东谈主公用功反抗,但他没能逃出宿命的五指山。
这是悲催,而不是苦情。悲催之是以激励不雅众的上流感,正在于东谈主物对宿命的拚命违反,可是最终如故失败了。这天然烘托了宿命的强劲和无常,但东谈主性的光泽、爱情之唯好意思贞洁,也赢得强调。当不雅众看到酷好彼此的主东谈主公因对抗运道的无常而遇难,或天东谈主永隔或不得不分谈扬镳,不雅众的面貌上有怯怯有可怜,更有不服的清翠与上流,并高涨到袼褙主义的精神想法。这是侠义故事的谈理,亦然早期仙侠剧令东谈主紧记心骨之处所。李放肆与赵灵儿的爱情、阿奴与唐钰小宝的爱情,给不雅众带来的面貌冲击力,与杨过和小龙女的爱情、萧峰和阿朱的爱情带给不雅众的面貌冲击力,是同等的。
而今的“仙情剧”里,侠仍是退隐,情无穷泛滥,剧情的主体情节从早期仙侠剧的“东谈主在江湖”,诊治为男女主角偶像剧般的“不打不可相识—深情相恋—遇到终止—冲突终止—再次遇到终止—再次突破终止……”有几许终止,就有几世循环。
“仙情剧”热衷于为主东谈主公打造“好意思强惨”的东谈主设——他们颜值很高,才略很强,却经验很惨,尤其是情路陡立,比如因为爱情跳诛仙台、遭逢雷刑、为了对方苦苦等候了几生几世,等等。但这是苦情,而非悲催。冲突的起源已由世界黎民之苦削弱到男女情爱的虐,主东谈主公开首并非反抗运道而是屈从规训。就比如从《花千骨》到《重紫》,男女主东谈主公领先的虐恋来自于他们之间的“师徒”身份。古东谈主信奉“一日为师,终生为父”,师徒之间不息的是君臣、父子之间的伦理顺次。这一层伦理终止了他们相爱,而后才有女主角爱而不得入魔,继而高涨为仙魔之间的大战。到终末,主东谈主公虽然也面对世界黎民与个情面爱的抉择,但它只是一个套路般的桥段,“世界黎民”只是一个暗昧的、看不到实体的主见。
总之,“仙情剧”里的循环虐恋,更像是玛丽苏的玄幻进阶版,以“虐”的体式突显情深,其服务的仍旧是青娥心。仙情虐恋的爽感与甜宠剧的爽感,同归殊涂。若是说甜宠剧是不停加糖来杰出爱情的甜度,仙情虐恋则是通过给爱情制造终止,来烘托爱情的无法回击、不可摧折;若是说甜宠剧是让不雅众看得心花怒放、“花枝乱颤”,那么仙情虐恋则是让不雅众“一边泪流,一边享受”,一边受虐,一边在玻璃碴里吃出甜味来。
套路总灵验完的一天
不管专科不雅众的月旦声何等强烈,无可否定的是,“仙情剧”仍是平台最为热衷的古装剧类型之一。这几年,大IP、大制作、大流量相联结的S+古装大剧多是“仙情剧”。除了计谋风险相比小除外,还在于它永恒领有相比褂讪的不雅众群体,是平台插足产出比相对可不雅的一种类型。一朝出现爆款,演员也极易已毕东谈主气上的弘远跃升,比如《苍兰诀》中的虞书欣和王鹤棣。
那些不爱看“仙情剧”的不雅众未免感到困惑:套路竣工、内核大多也绝顶微薄的“仙情剧”,怎就成为市集上的香饽饽?
这更多需要把“仙情剧”当作一种言情剧赐与相识。无谓婉词,这是一个被冠以“爱窝囊”的时间,这亦然一个大无数言情剧仍是“惊皇失措”的时间,不雅众的感动阈值不停提高,能够打动不雅众的爱情故事变得稀薄。北大汉文系西席邵燕君如斯解读不雅众对爱情剧的“破碎”。她说:“爱情的神话恰是发蒙的神话。即使在西方,放肆爱情的理念,当作宽泛摄取的价值不雅并当作梦想婚配的基础,亦然19世纪的事。文艺修起通顺使东谈主的宽泛生活价值受到防卫,发蒙通顺使东谈主的个体生命价值受到尊重。爱情神话的建造,与‘个东谈主的发现’相干,与‘女东谈主的发现’相干,与‘东谈主权通顺’、‘女权通顺’、放肆主义文体通顺紧密衔接……爱情神话的破碎从东谈主类深层面貌层面涌现了发蒙神话的破碎,从另一角度说,发蒙说话的解体也必将导致爱情神话的解体。”
换句话说,爱情的破碎、“爱窝囊”的流行,是发蒙主义堕入逆境的一种缩影:不少东谈主仍是不信服爱情,不信服揭示病痛不错引起疗救的着重,东谈主们的不雅剧需求转向电子榨菜式的松驰消遣,影视剧中逆江湖法例而行的泰山压卵过于清翠千里重,致使启动显得不实在。
在琼瑶剧时间,不雅众被爱情打动的阈值很低,一双两好、深情情谊,就不错建树一段凄好意思动东谈主的爱情。但在“爱窝囊”时间,各式轻便爱情故事要么俗不可医要么寡杵臼之交,唯独在仙侠剧创造的架空布景和臆造空间中,不停加大刺激的剂量——比如时期进一步扩张、虐恋进一步升级,能力微微激起不雅众内心的漂泊。
刺激剂量不停加大的成果是,不雅众的动情阈值进一步提高。“仙情剧”的刺激剂量不错加码到如何的进程呢,N生N世源源不停?回顾起小时候看《还珠格格》,琼瑶化用诗经里的“山无棱,寰宇合,才敢与君绝”来暗意爱的决绝,不雅众以为“山无棱”的描摹仍是是无出其右的夸张了,现如今仙侠剧动不动就四海八荒、三生三世,山无棱寰宇合都显得有些“赤子科”了。
云在线“仙情剧”的套路会有走完的一天,N生N世也有让不雅众麻痹的一天,这将是“仙情剧”类型腐化的技艺。当前《仙剑奇侠传》正在翻拍,它能否再行唤起不雅众的侠义遐想,重启发蒙说话?不知所以。但详情无疑的是,“仙情剧”若抓续重叠套路、不想高出鑫系列第一季,那么它正走在类型的绝路上。(曾于里)